Cobalt Velvet

严龙宇夸张地捧着一大个果篮冲进病房，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文医生。

“哟，听说你有分化成alpha的前兆症状了？”文医生也不见外，一屁股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，伸手拿过个苹果就啃了起来，“恭喜恭喜。”

曺圭贤没作理会，回了句谢谢就继续看书。严龙宇看着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样，心里止不住地摇头，这咋就好巧不巧要分化成alpha？

命运弄人。

文医生两三口解决掉一个苹果，不客气地打了个嗝：“不过你这种情况蛮特别的，很少听说你这个岁数会被omega诱导提前释放出信息素，得好好保养才行。”

曺圭贤准备翻页的手顿住，转头看向文医生：“那志源哥呢？他好像会被我信息素影响。”

“正常，alpha之间互斥反应都很强烈。 这家伙也算是因祸得福，现在信息素水平稳定多了。”文医生显然是准备看好戏的态度，“我早就让他好好找个omega结婚，好处还是多吧？你也别觉得嫂子回家会对你不好，有个omega在家里多幸福啊，洗衣做饭的，你个alpha会干啥？早点也去找个omega标记得了……”

“哥。”

背脊一凉，文医生转头就看到殷志源的一张冷脸，眼神里满是杀气。

文医生从善如流，紧紧握住曺圭贤的手：“我开玩笑的，这个家不能没有你。”

殷志源提溜着他的衣领就把他直接扔出病房：“再让我听见你给我弟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我就直接把你宰了！”

把吵闹的人处理完毕，殷志源走到曺圭贤面前：“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了，明天就能出院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带他出去说点事。”

“好。”
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事故的原因，曺圭贤脾气似乎比之前好多了，整个人看上去又软又乖，让做什么都很配合，恍惚让殷志源想起他之前刚来的时候。

严龙宇对于殷志源喊他出来还有点懵，连问好几个怎么了，气得殷志源直接一个爆栗敲他脑门上：“让你查的人查出来没有？”

“真找不着……也还好哥你没动那个女的，不然东城会现在就有得是借口上门找事了。”严龙宇就是想不明白，到底是谁会把东城会当家刘文植的妹妹绑到他们的底盘上来？还好那妹妹回去一直在劝她哥说不是他们赤麟会做的事，才没把这事闹大 。

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，殷志源无言以对，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，那他到底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？

不如说，这次让他最为忧心的还不是自己的安危，反而是曺圭贤被牵扯进其中来，甚至出现提前分化的征兆。

在曺圭贤醒来之前他见过文医生一面，那家伙一反常态地用极其严肃地口吻告诫他：“别怪我没提醒你，你那个宝贝弟弟，你还是要离他远点。”

“哈？”殷志源不明所以，“我知道alpha之间天生有竞争意识，但也不至于没有完成分化就开始吧？”

“你还没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？”

文医生的话刚问出口，殷志源就沉默了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被药物激发出信息素大量释放，反而使他的信息素现在十分稳定，不再有那种焦躁的不安感。

“总之在omega和alpha的双重刺激下，恭喜你暂时能稳定下来了，只是影响到你弟弟……你也不想看到他因为信息素失衡而患上疾病吧？长期在你信息素影响下生活，我觉得他能保持理性已经是不易，现在他已经准备分化成alpha，你对他影响太大了。”

这一点是殷志源始料未及的，他虽然已经做好了在曺圭贤分化之后与他渐渐疏远的准备，但是时间提前……

他没办法知道自己心里的这种感觉是什么，对他来说这种感情过于陌生，只是带来了莫名的滞涩感和痛楚，除此之外他不愿意再继续深入地想下去。

“好。”

这是他身为监护人能给出的最稳妥的回答。

回到病房里，曺圭贤还一无所知地静静躺在病床上，在他进来的时候朝着他笑：“哥。”

“没事就好。”殷志源想走过去摸摸他的头，陡然想起之前文医生给自己的建议，脚步停在距离病床不远的地方，没有再靠近。

简单交代了两句之后，殷志源转身离开。他没有感觉到身后来自曺圭贤的目光，深沉而晦暗，像是一潭深沉的湖水，浸着从未见过光明的影子。

出院的这天天气很好，曺圭贤一个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，安静等在医院门口。

医院一向是他最不喜欢来的地方，纯粹是因为这里的生死离别让他会过于沉浸在往事的痛苦中，从而失去看向现在甚至于未来的勇气。

就如现在正是晴空万里，他在等候那个人来接自己，车流的喧嚣与人潮熙攘，他像是格格不入的外乡人。

每一次感受到孤独的时候，他都无比希望可以回到他们共同的那个家里去，那是他唯一的归处。

“噢噢！圭贤！”严龙宇老远就挥着手跑过来，还积极主动接过曺圭贤手里的包，“志源哥有点事，让我来接你。”

“又有事？”曺圭贤面上没有什么表情，语气也没有变化，但是严龙宇就是感觉到他身上微妙的不悦氛围。

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难伺候。严龙宇心里嘀咕着，还是耐着性子回答：“也没啥大事，就是之前那个omega妹妹找他吃个饭。”

曺圭贤这次倒是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坐到副驾驶座上，闭眼睛就开始睡觉。

另一边，殷志源在日料店里坐立不安。

“那个……你是不喜欢吃吗？”刘瑞妍颇有些紧张地询问，这顿饭的时间里，她不是第一次发现殷志源有些浮躁的样子，筷子动过一次就没再拿起来了。

殷志源碍于面子哪好直接说感觉太腥了不想吃，只得装模作样：“不是，平时没怎么吃日料。”

“哦这样。”刘瑞妍低下头夹起一块生鱼片慢慢咀嚼，时不时抬起眼睛偷偷瞄向殷志源。

如果说上次的事情对她来说是无妄之灾，那殷志源就是她的救命稻草。但凡是遇到其他任何一个alpha，她估计都已经被强制标记了。

所以她很好奇，无论是对于殷志源这个人，还是对于他没有标记自己的原因。

也许是因为哥哥一直都是东城会的一把手，刘瑞妍的性子也直接，端起水喝了一口之后就直接对着殷志源说：“说实话，你是我喜欢的类型。”

殷志源听到这话，只想把自己一巴掌拍晕。

刘瑞妍看他紧张兮兮的，这下更加坚定自己心中的猜想：“但是吧，我也没有夺人所爱的喜好，那个晚上你没有标记我，肯定是因为有喜欢的人吧？”

“没有。”对于这件事殷志源否认得极快，“我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。”

然而刘瑞妍却不买账，直言不讳：“按你这么说，我可要追你了啊。”

殷志源：“……我俩不适合。”

“有什么不适合的，跟我在一起我还能帮你搞定我哥，起码你不会被东城会找茬了呀。”刘瑞妍笑道，“还是说你嫌我长得不好看？还是你根本就不喜欢女性？”

“不是，你不用猜。”殷志源听她越说越过分，赶紧出言打断，“不合适就是不合适，我暂时也不想谈感情。”

刘瑞妍被泼了凉水，气鼓鼓地开始用筷子扒拉盘子里的菜，半晌没说话。

这个时候殷志源的手机响了起来，刚一看屏幕就立刻站起来说要出去接电话，刘瑞妍就这么看着他急匆匆地起身走到外面去，眼珠一转，也跟着走了出去。

“回到家了？嗯，我还在外面吃饭……哪有什么女人你别乱讲！哦，好，我回来之前你要好好吃饭，不想自己做就让严龙宇出去给你买……我会早点回来的，别担心。”

刘瑞妍躲在不远处的墙后，把殷志源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，越听心里就越沉，直到殷志源挂断电话走到面前的时候还是缓不过来。
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
刘瑞妍长叹一口气，苦笑着说：“跟你打电话的是你那个弟弟？”

“你偷听我打电话？”殷志源第一反应就是生气，纵使这通电话根本没有任何需要保密的必要。

刘瑞妍几乎要翻白眼了：“拜托，你可是拒绝我了之后那么着急接这个电话，我还以为是你对象呢……说起来上次的事情我也得谢谢他，什么时候叫他出来我请他吃个饭？”

殷志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，一下子毛都炸了，语调都高起来：“关他什么事！？你别去接近他，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。”

“单纯吃个饭而已至于吗？”刘瑞妍吓一跳，随后自我分析为是哥哥对弟弟的保护欲，撇嘴道，“我才不是那种连十几岁小孩都要勾引的omega，你这哥哥当得也太独裁了吧？我哥都没这么藏着掖着不许我交朋友。”

殷志源被戳了痛处，哑口无言，半晌才撂下一句没什么威慑性的废话：“他才不会……”

“不会什么？迟早会有omega跟他在一起的，别你寡着你还得要求他跟你一样啊？”刘瑞妍越说越觉得无趣，于是小跑回座位旁抄起包，“我早该知道你们这群混道上的男人没意思，看omega跟看石头一样！”说罢就踩着高跟鞋利落地离开，徒留被她的话语刺得千疮百孔的殷志源在原地默默思考人生。

事实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面前被掰烂揉碎，明白直接地告诉他——曺圭贤不可能永远待在他身边。

早就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反而难以接受？他说好只照顾曺圭贤到成年分化。

可是他送的那些企鹅玩偶呢？曺圭贤会带走吗？还是说嫌弃幼稚就放在原处？

还有他根本不会看的书、小了一号的衣服、无聊时会拿出来坐在客厅就一起玩的游戏卡带……殷志源只是想象，就觉得自己要被丢弃在过去，浑身发冷。

他远比他想象地更离不开曺圭贤。

从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此时浮现在脑海，挥之不去。

他烦躁地抓乱头发，拿起手机拨出号码：“喂？来陪我喝酒。”

街边的大排档夜晚热闹非凡。

严龙宇十分顺畅地拧开酒盖，给殷志源表演了个“蜻蜓点水”，利落地倒了满杯威士忌，好不得意：“瞧瞧我这技术……”

话没说完，殷志源举杯一口干。

严龙宇：“……”

早知道烂在家里不出来。

严龙宇清楚殷志源的性子，过去的兄弟走的走散的散，也就他能叫出来喝个酒。这么一想，虽然心里抱怨着，他还是老老实实又倒了一杯：“哥，这是威士忌，不是白开水，你悠着点。”

“威士忌不许人喝？”

“许，怎么不许，你有钱对瓶吹都行。”眼见第二杯酒光速消失，严龙宇琢磨出不对劲，“咋了哥，心里有事啊？”

“倒酒。”

殷志源鲜少有看着这么心烦意乱要借酒浇愁的时候，严龙宇摸不着头脑，只得把酒往旁边一放：“少喝点，不然圭贤又要说人了。”

“你不喝就走。”殷志源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，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就被点燃，伸手夺过瓶子来自斟自酌。

严龙宇没讲话，他也不是那种善于言辞的人，于是就只能静静看着辛辣的液体一杯接一杯在殷志源嘴边消失。

夜色喧嚣，人间烟火气从姨母手下的灶台升腾而上，随着风卷下绿叶，落在陈旧而窄小的木桌上。

以前他们一帮兄弟围在一起吃吃喝喝，意气风发，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酒桌上就只剩下他俩相顾无言。

“是因为曺圭贤吧。”严龙宇冷不丁地开口，“因为他分化成alpha了？”

“我高兴还来不及。”与话语相背的是他扣在桌上的酒杯。

严龙宇挠了挠头：“虽然我很想说一句喜欢就去追……但是哥你从来都比我们想得多，我也就习惯了不开口。”

殷志源抬眼看向他。

“因为我相信无论怎么样，哥肯定是会幸福的那个人。”严龙宇咧开嘴笑得真诚，跟着殷志源摸爬滚打到现在，无条件相信这个大哥已经深入骨髓。

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，一杯酒就足够容纳下千言万语，殷志源倒满酒，自顾自地与他碰杯，仰头喝下的时候睁眼只看见满天星河。

曺圭贤急匆匆赶来时就只看到殷志源趴在桌上一动不动，吓了一跳：“为什么不拦着他？”

严龙宇耸耸肩表示自己无可奈何，在曺圭贤叹气的时候共同搀扶起殷志源送上了出租车。

“你不一起？”曺圭贤从车窗探出头来询问。严龙宇看着他成长得日渐俊秀的脸，摇了摇头。

好不容易把殷志源带回家扔到沙发上，曺圭贤满心郁闷。又是跟omega出去吃饭，又是喝得不省人事，没一件让他省心的。

“抬手，把外套脱了。”也不管醉鬼能不能听懂，曺圭贤自顾自地伸手去扒殷志源衣服，却被不知道何时睁开眼的人一把抓住手腕。

正在疑惑不解，一股巨大的拉力扯着他坠落，落在他的杜松子酒罐里。

殷志源用极重的力道抱住他，又以极轻的声音呢喃细语：“别走。”

“你先放开我……”曺圭贤不甚舒服，挣扎着要起身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，背部一痛，他和殷志源居然就这么滚到了地上。

“别走。”始作俑者也只是重复这一句，头埋在曺圭贤的颈窝处，一副耍无赖的模样。

“为什么呢？”

“我为什么不能走呢？”

“你准备好给我答案了吗？殷志源？”

被喊到名字的那一瞬间身体好似窜过细微的电流，殷志源撑起身子，俯视着曺圭贤。

他视为弟弟的那家伙就这么不吵不闹地躺在身下，头发散乱领口不整，呼吸之间都是从他身上散开的橙子气味。

突然，他的眼睛被蒙住，一片黑暗里声音的颤抖格外清晰。

“别看了，你根本没这个打算的话，别看我了。”

“如果我有呢。”

曺圭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，像是全身无力了，连合拢手掌都做不到，可他下一瞬间就直接紧紧抱住殷志源。

“哥。”

曺圭贤哑着嗓子，似呢喃一般地低语，热气吹拂在殷志源耳边，像是划着的火柴接触到酒，瞬间燃起烈焰。

不想管了，什么伦理道德过去未来alphaomega……他就是确定现在这一刻，他想不管不顾地吻住曺圭贤。

无关信息素的吸引与排斥，就是从灵魂与肉体最深处蒸腾而起的欲望。

他蒙住曺圭贤的眼睛，再被那双眼睛里摇曳的爱欲勾引，他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。

曺圭贤闭上眼睛，他能感觉到殷志源在慢慢靠近，呼吸甚至交缠又融化开。

可他最终没有等到任何甜蜜。

手掌移开，曺圭贤不解地睁开眼睛，明明确确地看到殷志源眼中爱欲与冲动已经荡然无存，余下只有堪称悲凉的痛苦。

“对不起……我是你哥哥。”他说。

苦味从心海翻涌而上，扼住咽喉，杀死冲动。

曺圭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，嘴唇微颤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他确信刚刚那一瞬间殷志源想要吻他，就差一点点这个人就会抛弃所有顾虑宣誓对他的爱意。

不行，不可以，他们不能回到以前那样，他不要再回到从前患得患失的暗恋里。

几乎是头脑发热，曺圭贤完全抛弃掉理智，一把冲上去扣住殷志源的脖颈吻住他的唇。

微凉，柔软……是他想象的感觉，也不是他想象的感觉。

只是一瞬，曺圭贤的眼泪就直接从眼眶里滚落而下，和着喉头涌上的极致苦涩感撕心裂肺。

他终于懂了。

殷志源想吻他，但是不能，因为只要他们双唇相触，甚至靠近，炸开的痛苦会瞬间淹没他们，所有暧昧、冲动、爱意都化成最利的剑刺进心里。

原来杜松子与橙可以酿成这般苦的烈酒，烈到反而成为解酒剂，让人清醒异常。

他们天生无法相爱。

曺圭贤崩溃地推开他，捂住脸哭得浑身颤抖。

殷志源半跪在地，俯下身一把把曺圭贤揽进怀里，低声安慰：“我永远是你哥哥。”

这不是安慰，而是诅咒。

殷志源的眼神温柔而漠然，他彻底清醒了，曺圭贤分化成alpha，那他天生就该有更加精彩的未来，而不是与自己这个哥哥互相折磨到相看两厌。

身为年长者，他该撑住摇摇欲坠的一切，他该首先退回应在的位置。

他们会是家人，也只能是家人。

“我很爱你。”

他合该躲在这种模棱两可的词语背后，摆出成年人的姿态来隐藏自己几乎满溢出来的爱意。

从确定心意到彻底失恋，不过短短一瞬间。

曺圭贤狠狠推开他，冲回自己的房间，还落了锁。

全搞砸了。

殷志源自嘲地一笑，随后举起手，狠狠给自己一巴掌。

第二天早上，当他敲曺圭贤房门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焦急之下他撞开门，房间里空无一人，随着曺圭贤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证件、钱包和手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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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黑道殷少的落跑甜心》新鲜上映| ू•ૅω•́)ᵎᵎᵎ

给各位拜个早年！新年快乐⊙▽⊙